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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这封信的话题,来信的人在父亲患“癌”后,选择隐瞒,最后被亲人怨怼。
这问题,也是很多人可能会遇到或已经遇到过的,(可以说得具体一点)大家可以留言一起聊聊——
你是如何面对父母的病痛、老去或离去?
假如我当初没有隐瞒,结局是不是可以改变
TO 故事城堡:
2011年8月,父亲突然病了,每天像蚯蚓一样在床上扭动,躺下去疼,坐起来也疼,只能维持在一个半靠半躺的姿势,一刻也不得入眠。当时他的腹部肿胀得极其厉害,大小便都带血,可是任凭旁人怎么劝,他就是不愿意去医院接受治疗。
父亲疼得厉害,时刻保持在一种狂躁状态,因为他自己判定是患了癌,怕去医院治得"人财两空",所以窝在家里,对任何敢劝他的人都是吼:
"是癌去哪里都没用,神仙都救不了。老子这辈子见过得癌症死的人多了,还没见谁治好的。"
其实父亲并不是剖腹藏珠的脾气,他能分得清轻重缓急。他怕去医院,只是因为怕被查实了患癌,心存侥幸而不愿意面对。他一向同情那些癌症晚期的病人,总是鼓励他们,说各种善意的谎言;但是,那些人痛苦的惨相也给父亲留下来挥之不去的恐惧。在他心目中,癌症就等于无止尽的疼痛、呕吐、暴瘦和面目狰狞的死亡,铁骨铮铮的汉子,上战场面对枪林弹雨都没有退宿,唯独对这个病有宿命般的惧怕--他偏执地认为,一旦查出了癌,任何的抵抗都是徒劳,生命开启了倒计时,人生已经埋入黄土,再怎么挣扎都难逃疼痛致死的结局。
一个多星期,父亲吃不下也睡不着,每天在床上或咒骂,或呻吟,催着赤脚医生来打消炎针,顺便带来半颗止疼药。家里的气氛阴郁到极点,母亲总在哭哭啼啼,只知抱怨却完全没有主意,惹得父亲心烦意乱,大发脾气。
我和姐姐商量,不能任由父亲拖下去了,不管怎么样,得去医院检查弄个明白,查出是什么病就治什么病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家里等死,太不负责任了,万一不是癌,岂不白白耽误了?我们连拉带拽,把他弄到了医院,CT结果显示"两侧肾脏多发性结石,左肾重度积水"。看到检查报告单上没说是癌,父亲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,一扫来时的消极暴躁,吵着要医生快点给他安排手术,甚至颇有了几分死里逃生的得意。我们姐弟却感到无限悲戚,因为医生说父亲极有可能要接受左肾切除手术,要我们做好心理准备。一想到父亲可能要丢掉一个肾,以后只能靠一个肾生活,我们的心里就火辣辣的疼。
8月21日,父亲如愿被推进了手术室,近三个小时后,我也被叫进去签字同意摘除肾脏。重男轻女的传统延伸到义务层面,就是父母的生老病死都由儿子来负责,关于父母的一切重大决定都必须由儿子表态同意,风险自然也得由儿子来承担--那时,医生事事都只认我的签字,我姐姐主动代劳却被认为不够资格。
父亲的左肾终究没有保住,但是他却格外亢奋,从手术台上下来,只静养了一下午和一晚上,第二天就开始与同病房的人们高谈阔论起来:
"癌,看字面意思都知道,废品扔到山上。得了癌,人就完蛋了,还有什么好治的?我若是癌,才不受这一刀的罪,回去满山坡打滚去,遇到什么吃什么。"
他的话中有按耐不住的侥幸意味--觉得只要不是癌,割掉一个腐烂的肾脏是可以接受的。我坐在床头,脑海里漂浮着在手术室看到的画面--父亲蜷缩着侧卧在手术台上,腰间划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,医生拿镊子从里面扯出一团一团絮状的东西……我忍不住的作呕,盼着父亲的病情从此好起来。
"他虽然丢了一个肾,但捡回了一条命。"
我这样安慰着自己。
但是,事情发展并不如愿,还在进一步滑向坏的方向--我和父亲都不知道还有术后标本病理检查这回事,以为医生做出的初步诊断就是最终诊断--直到某天早上,医生偷偷把我叫出了病房:
"你父亲的病检结果出来了,发现了疑似鳞状细胞癌。我们几个医生在一起讨论,认为如果是癌的话,这个肾脏就是原发病灶。切片显示目前没有发生转移,所以我建议先别告诉病人,等他修养一段时间后,接受一个疗程的放疗,这样就比较保险了。"
癌,最怕听到的字眼还是出现了,这个字写在病例纸上都能把父亲吓死。怎么办呢?我看着与父亲争吵不休的母亲,如果告诉她,她肯定马上哭哭啼啼,闹得所有人都知道。我偷偷跟姐姐商量,并告诉了一些亲戚,他们的意见出奇地一致--由我决定。我感到了空前的无助,对癌症的处理必须谨慎。我在走廊里踱了好久,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或哭或笑,穿梭于病房间的长廊,思虑许久,我决定暂时不告诉父亲和母亲。所有知情者都跟着我一起隐瞒。
父亲出院后,按照医生的吩咐定期去做放疗;医生说做放疗是为了彻底杀灭肾脏留下的炎症,父亲也没有怀疑。我和姐姐商定好轮流在家"值守",观察他身体的恢复情况,给他好好调养身体,督促按时接受放疗。父亲是做惯了活的人,闲不住,老是想伸手帮忙做点事情;我们小心翼翼地劝阻,提醒他顾惜自己的病体。百密一疏间,还是出了岔子--父亲看见堆放的水泥倒了,伸手就想把它搂起来,一欠身一使劲就再也不敢直起来腰了,他的腹部又开始剧烈疼痛起来,再次住院被诊断为腹膜后浓肿。
医生手拿着检查报告单,圆大着眼睛,啧啧两声:
"癌并不可怕,可是搞成了腹膜后脓肿就麻烦大了。"
我那时才知道有腹膜后脓肿这种病,而且知道了这种病远比癌症凶险,患者的生存几率微乎其微。到这个时候了,癌不癌的已经不重要了,于是我向父亲告知了前次住院被检出疑似癌的实情--其实父亲是死于腹膜后脓肿,到最后也没发现有癌转移--但是父母亲的愤怒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,他们根本不相信有腹膜后脓肿这种病,坚定地认为父亲是癌症复发。母亲到处跟人讲,父亲本来可以多活几年的,是我的隐瞒导致了他对自己病得厉害认识不足,所以不顾病体去搬水泥,损动了伤口导致癌症这么快就复发了。
父亲虽然极力克制着他对我的愤懑情绪,不想过分增加我的心理负担,可还是时不时地埋怨我:
"你要是当时就告诉了我实情,我就知道自己小心些,绝对不会去搬那水泥,也不会这么快就癌症发作。"
母亲一向直白,父亲去世几年了,她还在重复那句话:
"你催了他的命,你应该对他抱愧。"
我从不争辩,想起父亲被疾病折磨的惨象,我确实对他抱愧。父亲查出腹膜后脓肿后,又在医院住了整整六个月,疼痛一秒都未曾停歇,每天都要做清创引流。所谓清创引流,就是在脓肿处割开一个口子,不让皮肉愈合,医生每天用镊子夹着沾着高锰酸钾或双氧水的白布,伸进创口里清洗腐肉,洗完后用白布包好,到第二天再揭开,再清洗。父亲每天都要经受一次这样的酷刑,伤口溃白还不断地流水,他总是咬着牙,闭着眼,死死掐着我的手,故作镇定。
我看着医生把镊子伸进父亲肉里,一下一下刮那些腐肉,时隔多年想起来,都觉得自己的肚子都在跟着抽搐。在生命的最后阶段,由于器官衰竭,父亲总是间歇性的神志不清,有时像傻子一样喳喳叫着在地上爬,有时脱得精光跑到走廊上大喊大叫,有时溜下床随地大小便又拿手去摸;等到清醒了,他就躲在被子里嘤嘤地哭--病得久了,连最基本的尊严都守不住了,作为一个一辈子追求体面的人,这种精神上的折磨甚至比肉体的疼痛更难忍受。
父亲死得很凄惨。
几年来,我一直在想,假如我当初没有隐瞒,而是主动告诉了他实情,结局是不是可以改变?他可能一时经不起疑似患癌的打击,但是他肯定不会去搂那包水泥;他不搂那包水泥,也许病情就不会那么快恶化,说不定他现在还活着呢。
时间再往前,假如我提前两年带他去做体检,把结石打掉了,他就不会因小小结石引发病变,送了性命。可是我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,时间终究不能倒回,唯有把我的遗憾讲出来,让人们莫要蹈我覆辙。
闷声长叹……
by 匿名
故事城堡的回信
○
12
——马菜花回信
亲爱的某某:
你好!
看完你的信,突然想起了我的外公外婆,十几年前,他们都因癌症先后过世--并且直到合上双眼的那天,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是被那个在他们的印象里,只存在于健康报刊里的"癌"字所夺走的。
那时我还小,只记得外公外婆在世的时候,父母辈的人谈起他们的病情,总是一副愁云惨淡、讳莫如深的样子。近几年大了些,偶尔和妈妈聊起,她才和我说直到现在自己还背负着没有告诉二位老人实情的负担。
事实上,是否告知以及如何告知患癌患者病情一直是社会颇为争议的问题,特别是在中国特殊的文化背景下,病人家属更是常常深陷"告知真实病情"和"避免承受打击"的两难冲突。
通过你的讲述,我能够深切的感受到,你在头顶着巨大压力的情境下,已经尽己所能地为父亲争取更多、也更加具有尊严的最后时光。
但人无完人,你做不到天衣无缝,更掌控不了父亲病情的进展,就算他不曾搬那袋倒下的水泥,你也无法保证化疗能够百分之百治好父亲的病。
再退一步来讲,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,对于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患者来说,告诉他真相,无异于提前宣判他的死亡,而他的恐惧不安,甚至会加速生命的流逝。
因此,在我看来,逝者已逝,你所做的一切也无愧于心,所以尽管悲伤,但不要自责。
至于你母亲的埋怨,身为旁观者的我其实完全可以理解--刚刚进入老年,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的伴侣突然离去,在她的心中肯定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,而这股由恐惧演化成的愤怒,更是因为无处发泄而全部记在了你的头上。
这时候,身为孩子的你,不妨多给她一些陪伴和谅解,相信只要环境适宜,加上时间的冲刷,她总会理解你的苦心。
祝好,
同样十分孝顺的马菜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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